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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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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瑁之直奔老將軍所鎮之幽州。

風塵蔔蔔地見到了齊老將軍。

老將軍鐵甲著身,頭發全霜,惟有看時的眼神昭示著這把守護家國的利劍仍舊鋒利。

謝瑁之到的時候,他正營中給一幹毛頭兵演示戰場上殺的技藝,大笑著說起夷狄的弱點。

當看到那封血書時,齊老將軍手一抖,許久,才喃喃:秦嶺的雪多冷啊,多冷啊。

謝瑁之低著頭,久久聽不到後續,擡頭看時,才發現,這位以鐵血彪悍名鎮夷狄的老,正用手摩梭著血書,無聲無息,淚流滿面。

十年前,他的獨子為國戰死,葬於大雪紛紛之中。十年後,他的孫女,也隱沒了秦嶺的雄奇山脈間。

而作為父親,作為祖父的他,因為戰事緊急,甚至來不及,去最後看看他們。

一生,十年。父送子,祖別孫。

白發送走了兩代黑發。

齊家嫡系,至此絕後。

謝瑁之看著這一幕的時候,心中已經沒有了悲傷,只餘下難以言盡的滔天怒火。

他只要想想朝中絕大多數勳貴大臣的嘴臉,想想齊家門第的遭遇,就恨從心來,又有一種奇異的悲哀騰起,不由握緊了拳中物。

看著老將軍筆挺了一輩子的脊背,有些彎下來的錯覺。那生得若江南煙雨一般,似乎只適宜淺笑筆墨的青年,撲通一聲,跪倒老面前,磕了三個頭,磕得額頭帶血,才擡手,輕輕露出掌中已經枯黃的白色花束。

謝瑁之輕聲道:"秋娘說,這是齊小將軍......倒下的地方開出來的。"

然後,他擡頭,一字一頓,說:"請將軍教武藝。謝瑁之,願棄文從武,為將軍馬前卒,為民擋敵。"

齊端齊老將軍深深看了一眼他,心中洞明,卻不言語。

最後,謝瑁之還是走了。齊老將軍沒有答應他。老將軍那天喝醉了,拉著他,似乎把他當了孫輩,有意無意,嘆息著拍拍他,說:"習文好啊。能站上面的,都是讀書。"

一句話,令謝瑁之一哆嗦,忽然念頭通達。

後來,官家還是頂住了壓力,謝家與幾位真正大儒的鼎力支持下,給了齊家極大的封賞,總算保住了齊家上下。

官家本來還擔心私下派出追尋齊雲開遺骨的帶回噩耗,當得到手下傳來"游俠兒秋娘獨闖胡庭奪忠骨"的消息後,才松了口氣,抹了把汗,苦笑著坐到榻上,滋味覆雜地嘆息:"朕到底,還沒有對住齊家老友啊。"

想著宮外一群等著呼天搶地,"死諫君主"好博得美名的大臣,官家不由又嘆了口氣,煩心不已,只好叫了親近的宦官去對峙打發他們。

而謝瑁之,自雲州秦嶺那邊回轉,竟然就和轉了性子一般,開始發憤攻讀聖賢書。需知謝瑁之雖然才華橫溢,卻唯獨於孔孟之道上總是淡淡,對於科舉一事,也可有可無。如今的轉變卻是始料未及,真個叫謝家又驚又喜。

只有謝瑁之,每日對著聖賢之書,隨身帶著一個香囊,裏面裝了不知什麽,誰也不許動一下。

如果碰上雪天,他才會拿出來,瞧上一會。

而京師千裏之外,一個黑衣此時正緩緩降落凡界,他頭發半黑半白,生得相貌清俊,瞧不出歲數來。他落一峰之頂,掐指幾算,神識剎那遍搜凡界,忽而皺眉:"咦,那幫外道瘋子去哪裏了?"

又掐算一會,黑衣才哼了一聲:"也罷,自是先做的。"

修仙界一處隱蔽山谷之中,一處藤蘿之下。

李無度喘了口大粗氣,然後猛拍了一下燕無暇的肩膀,笑道:"狗蛋,看不出來啊,逃命還有一手啊。"

然後不去理會燕無暇的白眼,蹲到一邊,開始上下打量這被他們救下的女修,用一種被燕無暇稱為色迷迷的眼神打量了這女修半晌,李無度摸著下巴頗有些發愁:"哎呀,說方才這美兒怎麽會那麽相信,任由打暈,原來又是位小師侄啊。哦呸,是前師侄。"

燕無暇記性顯然比她好,想了片刻,說:"可不就是外面到處傳的,和齊名的大瘋二傻裏的二傻。"他和李無度同行許久,嘴也賤起來了。

二正說著,地上那美兒醒過來了,看見李無度,露出的是驚喜的表情,竟然充滿懷念之意地喊了一聲師叔。隨即又好似是意識到了什麽,有些黯然地立刻住了口。

因為藤蔓下的光線緣故,那美兒看起來頗有點重逢情郎的款款。燕無暇惡寒地看了眼李無度目前喬裝後的奇葩扮相:絡腮胡,兩丫鬢。瞇瞇眼,一字眉。黃牙滿嘴。獵戶衣,隱隱可見紅肚兜。

整一個妖!

燕無暇先對李無度的審美表示了唾棄,又對美兒的眼神表示了擔憂。然後就驚悚地看見妖孽一般的某,猥瑣地笑瞇瞇走上前去,蹲下,笑出一口爛黃牙:"乖,以前好像是叫......'送花的'?"

美兒聞言沈默片刻"......前輩,是宋憐,不是送花的。"

夜裏,宋憐於李燕二坐一處烤火的時候,說了自己的遭遇。

聽到她創立了一個門派,喚做歸真時,李無度摸摸下巴,問道:"招了多少啦?"

火光閃動,宋憐臉上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影子,半晌,她才道:"宋某無能,身陷險境遭追殺,如何敢收徒,平白害了旁。"

李無度聞言伸了伸腿,撚走一只撲向火光的蛾子,看了一會,又放了。看著那只絨蛾子往它眼前裏的光撲去,忽地與那耀眼而光明的火化為了一體,李無度難得地收了那副嬉笑的嘴臉,靜靜看了許久。

火劈裏啪啦地響著,李無度回過頭,向這同樣“叛門”的小師侄笑道:“要是不嫌棄二背著諸多大能的追殺,就給們留個長老的職位如何?”

宋憐的手抖了一下,抿著唇,點點頭。

見她如此,李無度道:“從前就聽說是小一輩中頗有些靈性真性的一個。想必蓮花兒離開門派以來,這一路走來,也感覺到了些異常。”蓮花兒是宋憐舊時門派裏的戲稱。

宋憐成立了所謂歸真門,一邊修煉,一直楞頭青一樣與修仙界的種種弱肉強食的規則對抗,得罪了不少。

可是不知為何,叛出門派,差不多是一路得罪的散修生涯中,她修煉的速度,是一路飆升。不過短短二十多年,就逼近了金丹期,似乎所謂的等級修煉璧障從未存一樣。

李無度哈哈大笑:“是不是什麽修行璧障都沒有了?”

燕無暇一直旁沈默,見宋憐的驚異表情,開口道:“可知,何為璧障?修行璧障者,乃一界靈氣之恨也。”

當今的修仙界諸多修士,往往修行到某種程度時,就會莫名卡那一關竅處,滿心煩悶,不得寸盡,似乎是有來自不知名的阻攔與惡意一般。

這就是所謂璧障。李無度說:“狗屁璧障,個個都說是靈氣積累不夠,所以又拼了命去施展各路陰毒手段,巧取豪奪靈氣。哪裏曉得,他們強奪取的靈氣越多,所謂璧障就越是重。就好像是一個本就恨,還拼了命去各種害他,家又不是腦子有坑,只會更恨。”

宋憐一時啞然,又如當頭一棒,頓時清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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